常规感官经常被城市的热浪麻痹，乌江边的空气却格外带劲。9月的重庆，闷热还没散尽，河岸的石板仿佛能烫出鞋底的焦香。罗大哥那天站在水面边，手里的鱼竿像接了电似的抖个不停，线轴“呲呲”作响。后来回忆起来，他嘴角带着点狡黠：我就觉得，这次，不像是普通的拉扯了。
1米64的鳡鱼，就这样被晾在了阳光下。79斤的重量不是随便钓友的“鱼乐版下限”，而是一场搏斗的胜负手。罗大哥说钓了十多年鱼，也没遇见过把钓线拖到断、把腰板拉得直不起的对手。那一刻，他应该有种“审问现场”的紧张：到底是谁的自尊要挂在这根钓线上？
和所有爱显摆的小男孩一样，鱼一被捞上来，虾也得抖三抖。罗大哥把鱼扛上肩，穿楼过巷——混迹市井的人，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才会学会坦坦荡荡地“走秀”。20多分钟的街头巡游，汗顺着脖子流进背里，鱼鳞在午后的日头下发着冷光。重庆人看奇事的本事不差，这回，手机、快门、话筒一样都没少：“大哥，这鱼在哪钓的？”仿佛钓点就是发财密码，谁都想摸一把。
人都有虚荣心。只不过，有的人藏在了浅笑里，有的人藏在深巷后，这回，罗大哥直接挂脖上了。要说“显眼包”，这还真不假。可重庆街头能路遇钓王，也算是“精神游乐设施”；普通人的人生，总得有点让人津津乐道的小闪光，不然一串年头熬下来，连个合照里都没新花样。
作为职业旁观者，我看多了人生的大事小情。在法医这个行当，一条线索一根纤毛都得当宝贝，毕竟生死之间全藏在无人注意的细节里。因此，对罗大哥这种“庆祝生活小幸运”的仪式感，我从心里是佩服的。忙着过日子的人，很少记得庆祝微不足道的胜利。
如果换成尸检现场，往往是逆推一条生命轨迹：
- 为什么这人今天会出现在这条街？
- 他衣服上的泥点和鞋底的砂砾能串起怎样的故事？
- 哪段不起眼的日常，才是被命运高光了的标记？
神经刀一样的社会情绪，总逼着人们既要显眼又不能张扬。你炫耀了，别人说你俗气；你低调了，又怕被淹没在日常琐碎。就像法医查案，现场滴答流淌的血样，也得分清“情绪性出血”还是“冲动性出血”。生活里的狂喜和克制，其实没有明确分界线，只有当事人知道哪种自得其乐比黄金还珍贵。
分析到这，我又想到一个现象，常见于案件线索搜集阶段。无论街坊、受害者还是嫌疑人，对“开天辟地的小事”总是记得更牢。有个案子里，邻居说：“案发前嫌疑人刚钓了条大青鱼，他扛着鱼笑得像个孩子。”事后推敲，那种自傲的满足跟案情全无关系，却成了口供里唯一没有水分的真情流露。人类情感这东西，越简单的时候，越值得你侧目。
当然，有人说罗大哥不环保，“鱼王”应该放生。抛开伦理争议，野生鳡鱼的确是稀罕物；但老钓友守了十多年，钓到后心情怎么处理，未必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德准线。现实里，没人会为了“饱满的正义感”错过自己的小欢喜。这不像法医鉴定，只能讲是与不是，不能讲喜不喜欢。
说回罗大哥，鱼分给了朋友，鱼头骨自留，说是要做纪念。人呐，活一辈子，指望几个高光时刻能撑起全部回忆。路人只看见他的“显摆”，却未必知道他夜里翻来覆去多想这条鱼留在水里会不会更划算。真正的“人生得意须尽欢”，其实没有赢家，只有在意。
法医也没少自嘲。小小欢喜，往往连早餐都没顾上。咱要是扛个漂白剂瓶去街上溜达，那得比鲶鱼还招摇，估计第二天新闻就会变成“XX医务人员街头行为迷惑”。笑归笑，生活这点破事，怎么过不过分，只要别人没进心里“侵权”，自己的高光时刻，本就值得放大一下。
人最难得的，是在琐碎中还有“鱼王”时刻。你有没有过类似的小胜利？你会怎么选择——低调珍藏，还是扬眉吐气？不是所有幸福都值得炫耀，但愿每一次快乐都能被认认真真地庆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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